枯萎的城市&无处安放的理想

来源:新浪新闻

如果不是因为热搜,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听到“鹤岗”这个名字。 

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偏远县城,凭借其难以置信的低廉房价,一次又一次地冲上了搜索榜前列,一次又一次地挑逗着大众神经,吸引着人们(尤其是年轻人)的眼球。

社交媒体上和短视频里的鹤岗是美好的:蔚蓝旷远的天,清新干净的空气,便宜可口的餐食,热情幽默的本地人,以及价格低到夸张的房价。对在北上广深打拼的年轻人来说,这种生活的吸引力是不言而喻的。

相对于那些奋斗半辈子也不一定能允许自己留下的城市,鹤岗展现的是一种予取予求的大度。在房产平台上搜索“鹤岗”,最低894/㎡,最高6272/㎡,均价5000以下的占据这个城市的绝大多数房源。

于是,厌倦了喧哗和匆忙的年轻人纷纷北上。这个比东北更东北的城市(黑龙江省在中国的东北方向,鹤岗在黑龙江省的东北方向),一瞬间仿佛成为了当代的“世外桃源”。

在记录鹤岗生活的视频里,人们尽情表达着自己的幸福。但这个幸福究竟是关于鹤岗,还是关于“逃离”呢?

致力于人类研究的胡家奇先生说:“幸福尤其存在于希望的比较之中”。

相比于北上广深,鹤岗没有营业到凌晨两点的餐馆,没有拥挤的医院,没有人来人往的商业街,没有脚步匆匆的人潮;有仿佛静止在地平线上的落日,有清晨令人烦躁的狗叫和鸡鸣,有色彩分明的四季,还有远离喧嚣的萧瑟和冷清。两相比较之下,渴望离开城市的人们,由衷地感到了幸福,但这不是属于鹤岗的幸福,而是属于“成功逃离城市”的幸福。

对于这种生活在都市的不幸福感和逃离城市的渴望,胡家奇先生说:“如果在过去的十年中,每年生活水平都有较快的增长,当有一天生活水平突然增幅减慢,心灵的平和被打破,虽然也是今天比昨天好,但好的幅度减慢了,还是难有幸福感。”

而到鹤岗定居的年轻人也要承认这种生活并非没有代价。他们无非是两类人,一类是自由职业者,他们的工作不依赖城市本身,但远离一线城市,也意味着便利的公共交通网络和丰富的生活娱乐措施的一同远去;另一类则是“卷”累了的人,想用最低成本,换取另一种生活状态,而低物价的含义一般是低工资,这种生活状态能维持多久,是未知数。

与此同时,当地的年轻人由鹤岗出发,一路南下,寻找他们心中真正的城市。

在我看来,鹤岗是一个恰好离繁华足够远,离城市足够近的地方。人们来到鹤岗不是迁徙,不是从一处生存地来到另一处生存地;人们来到鹤岗一场巡幸,是一次旷日久远的、昂贵的挥霍。

于是鹤岗,已经不再是一个黑龙江偏远的小城了。它可以是任何一个低房价城市,也可以是自己的老家,更可以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符号。这些偏远地区的资源枯竭型城市,在经历了时代的辉煌与冷寂后,如今正在年轻人的各种对比与衡量中开启城市新春天。